江海阳:
今天和建平兄对谈,题目是“当下照明之思考”,这个内容很广泛,并且列了具体内容在下面,分别是城市、乡村、室内、技术和社会,我想短短的两个小时肯定谈不完这么庞大的内容,我们就取其扼要,综合一下照明中的一些现象,也是很有益的。首先说“设计”这个词在以前是没有的,应该也是舶来词,我们古人说“匠心”,匠心可能就是设计。
我以前做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我从事照明设计时间并不长,但是对于照明的理解比较深,是因为我看到的更多是光的作用和精神层面内容,这是超脱于浅层形式的认识。虽然我们做的是视觉表现设计,形式感是首要的,基于一切视觉设计都是相通的道理,以及文化底蕴的潜在性,所以对于照明设计我有了不同寻常的一种认识。前几年大家热谈的“照明需要文化吗?”这个话题,今天基本上消弭无踪,就是因为大家认识到了光环境中载体文化性的重要。光照亮的是文化,是传递给人内心世界的东西。
汪建平:
我先讲一下艾特的一些情况。我本人是光源与照明专业出身的,原来在飞利浦照明专业照明部也就是现在的灯具事业部工作了10年左右。艾特最早是个小型照明设计工作室,大概2006年成立,也是跟着市场需求发展起来的。就是有些项目的空间构造越来越复杂,对灯光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在这样的背景下成立了照明设计工作室。成立以来我们服务的项目主要是以宗教文化类为主,比如以前的无锡灵山梵宫、无印坛城等,一开始做的城市亮化主要以老的城区改造、老的钢铁厂、商业空间等等这些城市更新照明,后来又做特色小镇的照明设计。我们比较少做是大型城市规划项目,以城市的单体夜景为主,所以我们发展比较慢,至今还是一个十几人的工作团队。我个人认为照明设计团队规模不宜太大,大了以后整个设计质量会出问题。艾特是一家专注于宗教、文化以及特色历史街区、酒店和会所类室内空间的照明设计公司。
每次见到海阳兄我都会和他产生诸多思想的交流碰撞,我想这一次座谈也会对我们未来的发展有很好的启迪。我觉得照明设计师思考当下城市照明、乡村照明、室内外照明,对照明发展的需求趋势,对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做一些积极探讨,对你们年轻人也会有所帮助。同时你们也可以提问任何的问题,有什么观点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探讨分享,这是一个互动开放的活动,对大家都是有益的。
江海阳:
我们今天探讨的主题是当下照明的思考,城市、乡村、室内、技术、社会。为什么要把社会放在最后呢?因为一切设计都是社会学的事情。尤其在中国,设计变成一个社会学设计。在来的路上,我们经过南京路吴江旧房改拆迁现场,也围观了很多市民之间的讨论,耳闻目睹了社会基层对于城市居住生活、社区改造、未来业态发展的一些需求和观点。看到了政府和市民之间的矛盾冲突,这些都是社会学内容,而设计就是从这些社会改变过程中诞生出来的。
汪建平:
我先大致讲一下艾特做的一些案例,以便于大家对艾特有初步的了解。我们涵盖的设计范围还是非常广的,基本上各种类型的项目都做过。艾特名字的来源是英文的缩写ATL,任何照明设计工作必须以艺术(Art)的思考和创作结合照明的技术(Technology)。照明(Lighting)需要有光源,灯具有各种类型的配光,需要照明控制,这正好是我擅长的,是艾特的基础。设计都是为人服务的,所以艾特最开始的理念是坚持人是项目中最主要的因素。照明不仅仅要满足功能,还传达建筑、景观以及城市的内涵,更要顺应时代技术的发展而发展。
我们最近完成的无锡拈花湾禅意小镇项目,应该讲是当前最成功的一个网红小镇。这是一个没有原住民生活的,完全新建的主题文旅特色小镇。无锡灵山公司在太湖边将一个原来只有几户人家的一个小渔村,建成了一个以禅文化生活为主题的度假区。它以科学的规划和具有浓郁唐朝风格的建筑以及精致的景观,再加上良好的运营模式还有我们的夜景照明和演艺照明等等,多种因素结合在一起,极大地推动了项目的成功。这是我们第一次设计一个小镇的完整照明,包括道路、停车场、广场等功能照明,建筑夜景照明,以及景观绿化照明等,这是很有意思的设计尝试。
江海阳:
我去看了拈花湾的照明实施结果觉得非常好。当时在现场看的时候觉得我们对于这种特色小镇的空间理解很一致,以至于手法都很相似。我的很多乡土照明设计也是这样的互相借势照明,于是就觉得看到的现象很熟悉,有万法同出一源之感。
汪建平:
在杭州我们有机会做了一个勾山里的项目,位于杭州南山路中国美院附近,里面有一些清末民国的保护建筑,其中“勾山樵舍”很有名,也有一些是新建的,总共二十几栋二三层的房子构成一个片区。这个项目是建筑师邀请我们去做夜景照明设计的,我们对它的江南民居建筑的特点做了分析,其中马头墙和老虎窗是两个鲜明的特征,于是我们就采用最写意的方法做了照明设计,就是不把建筑完整地照亮,而是对有特色的部分做一个强调,整体通过环境光的显现。这个项目在杭州西湖边,过马路就是柳浪闻莺,我们就提出
建筑照明要有一种诗意在里面,要有意境,比如说做成如月光映照在建筑上的情景,我们认为这跟中国的传统文化和气质是一致的。
我们也做高端商业地产项目的照明设计,这是上海西郊的虹桥239,这种项目它是把法国古堡式的建筑搬到了中国的大地。进入这里门一关,你想象不到这里是在哪里?在巴黎还是罗马?这是居住型建筑,对于私密性的要求很高,
建筑照明我们只是入口的大门和内部的一个会所照明,其他的都是功能照明,包括庭院灯、草坪灯以及进门的台阶灯,形成一整个环境灯光体系。在照明上比较低调,比较符合高端人群对于建筑光环境的要求。
我们最早做室内比较多一些,像无锡的灵山梵宫,在梵宫这个项目上建筑本身就很有特点,它汲取了南亚尼泊尔、印度的设计风格,在室内空间又有采用类似西方教堂的穹顶结构,所以它不是中国传统佛殿的空间。
江海阳:
是的,不仅有南亚风格,它还有阿拉伯建筑的特征,有点类似于泰姬陵,我们知道泰姬陵是莫卧儿王朝建筑,这是伊斯兰教统治时期。
汪建平:
当时来讲梵宫照明还是引起一些争议的,让人觉得太奢华了,好像不是人们想象中寺庙一样的佛教建筑。而照明也给人带来了不一样的冲击。这可能是因为建筑从最开始的定义上就让照明带来了截然不同感受吧。
江海阳:
最早时候我也是这样认识,我一度认为这不是佛教照明,这是西方基督教的顶光照明或者是当代博物馆照明。其实梵宫的价值在于它是一个旅游综合体,也是一个以宗教博物馆类型演绎空间为特征的存在。它融合了很多当下的市场需求,唯独不是一个信仰空间。去年我在现场看,还是感觉很震撼的,高大的室内空间,光在里面形成明暗对比,辅以吊顶、墙壁的间接照明,节奏感很强。当然了最强视觉冲击的还是那个密集莲花瓣形成的半圆剧场,LED点光源隐藏在花瓣里,做出各种复杂的光色变化,这在当年还是很了不起的,把艺术和技术融合在了一起,智能控制也是大规模的使用。我曾经说过,佛在讲法的时候会放大光明,这光明也是七宝琉璃光,很殊胜。想不到建平兄把这种“大光明”具象地从经书上搬了下来,活生生让人感受到了,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汪建平:
其实一开始我们先要思考梵宫的功能,它的第一作用是佛教文化展示,还包括会议和餐饮,梵宫其实是国内第一个佛教文化展示和旅游综合体,以佛教文化为母题,在一个类似西方教堂式的空间里,融合了中国的传统建筑文化中的多种建筑构件,包括莲瓣式柱础、元宝梁、藻井,还汇集了多种中国传统的艺术类型,包括彩塑飞天、东阳木雕画作、宫廷金佛造像和掐丝珐琅、琉璃华藏世界、陶瓷艺术水缸等等全部集中于一个空间,而且还很协调,尺度、比例、色调、工艺细节都很美。这是一个大胆创新的项目,我们也没有按照中国殿堂的感觉去设计。第二它是一个旅游的空间,从设计师的角度来看,我们尽量要创造一些惊喜,不能过于单调,所以我们结合自己对佛教光文化的理解,用了一些彩色光,并通过DMX512控制使空间的光环境可以动态变化。
江海阳:
这个色彩组合还是很舒服的,一点都不艳俗,从照片上可以看到,从粉紫到粉蓝到粉红到紫红再到黄色系列,这种色彩给人以梦幻感,很舒服。
汪建平:
其实海阳兄讲了这么多色彩变化,我最喜欢的还是金色,金色才能代表佛性的庄严吧,越是纯净越是高贵。
南京牛首山佛顶宫是我们这两年完成的项目,这个建筑是利用牛首山上原来一个废弃的矿坑(后来蓄水成了一个水库),将水抽干后建成的一个有旅游功能的佛教建筑,主要的功能是安奉从大报恩寺塔地宫中发掘出来的佛顶骨舍利。里面设计有禅境大观、千佛殿、万佛廊、舍利藏宫等多种空间,近十万平方米的面积。其中地下五层和地下六层是佛教空间场所,最核心的就是地下六层中心的舍利藏宫,里面供奉着佛顶骨舍利。这个空间平常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是在佛诞节等一些佛教节日的时候才对外开放,供游客和信众瞻拜。
禅境大观空间位于地面层,是一个模拟释迦牟尼佛涅槃时户外场景的空间,我们灯光设计运用智能控制系统营造一整套的模仿日光色温和亮度变化的照明系统,在短的时间内灯光变化形成从早晨到黄昏,到夜晚,让人仿佛真的置身在自然的环境中。
江海阳:
是的,这是人对于文物甚至是对于历史和信仰的根本性变化,宗教在新时期的面貌也完全不同了,就像这座地宫建筑,投资实在巨大,据说有几十亿?我不太了解,政府投资这么多,并不是完全从宗教信仰方面来考虑,毕竟今天不是唐宪宗时期韩愈写《谏迎佛骨》的历史背景了。古时的崇佛和今天的妆佛又不同了。我用了两个词,崇佛和妆佛,都是在做佛教故事,在做极其隆重盛大的场面,但是目的和出发点却是截然不同。
汪建平:
千佛殿是一个地下宫殿,灯光设计我们要营造模拟户外天光的感受,但对于空间中的很多细节,比如墙体、墙体上的浮雕、壁龛、线条,我们也要用光来完整的表现它们,营造殊胜佛国的空间意向。中间是一座舍利宝塔,四壁有四方金佛、有慧门十六尊佛菩萨、有飞天等等环绕四周,如处于类似敦煌的洞窟之中。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在墙壁中呼之欲出,很有动感。我们照明最好能体现出这样一种庄严佛国的氛围气势。
我们还做一些酒店项目,拈花湾的波罗蜜多酒店,也是禅文化主题空间,于是在空间的氛围感上照明就显得很重要,像是大堂,休息区,过厅,这些场所的韵味就要有佛性的朴实无华,但又底蕴深厚。
江海阳:
波罗蜜多酒店我觉得在室内风格上还是很成功的,照明是画龙点睛之笔,体现了静谧和典雅,有商务酒店的因素,也有设计型酒店的手法。比如墙面的浅浮雕佛半面像,照明用浅浅的环境光给它一个阴影,恰恰好。我没有看到夜晚的酒店环境,不知道现有的深色装饰条件下,室内照度能不能够用?不是达标,而是合适,因为这是主题酒店,自然有不同于常规的手法。
汪建平:
基本上艾特是一个不拘项目的,只要业主有高标准要求的,我们都会倾心去做。但是我们基本上不参与设计投标项目,因为我们人力不够,无法去应付很多商务上的事情。我们大多数项目都是朋友推荐,或业主自己找过来,直接委托给我们的,这样我们会省下更多的心思去把项目做好。
江海阳:
您说艾特不拘项目,我刚才听了艾特的项目介绍,发现里面很多项目都是宗教类和主题文化类,这不像是一个学理工专业的人做的事情。一个公司积累了十几年做了这么多有影响的项目,这叫做“设计公司的底蕴”。我们观国之光做的项目更多的是城市照明规划类,偏重于大场景以及城市的空间关系。城市照明的出发点和您刚才介绍的文化类室内空间或者特色小镇照明有所不同,尤其是今天的城市照明,这是一个时代阶段发展的事情。换言之,这个时代过去了,这种照明意识和手法以及照明的目的性都可能会被无情淘汰。如果说美好的室内空间光环境所诉求的照明艺术是恒久的,能被无数代人接受的话,今天的城市照明就是一种只为当下利益服务的短期行为。
这几年城市照明大热,热的原因是因为经济发展了,更是需求夜晚时态经济的加入。于是夜游经济就成为旅游中的重头戏。就像建平兄做的拈花湾,这是一个夜游大于昼游的项目。城市也需要夜游,中国城市几乎都是沿水而建,且要求山环水抱自成小气候。这就有了很多可供塑造夜游的资源。广场、滨水廊道、沿岸植被、桥梁码头等等,构成夜游中的生命线。当然城市中不止是河流沿岸,还有中轴线、历史街区、市政广场、重点地标、大型商业体,还有居民住宅小区。这些都是城市的框架肌理,这种肌理如何去分类、分层次,划分出根据城市发展变化以及经济活动为基础的轻重缓急实施过程,这就是照明大的规划。依据规划所制定的步骤和导则设计标准,就能完成各个片区的夜景效果。如果说一定要做城市照明规划,我想大概是这样的范畴逻辑。
很多时候政府做城市照明,追求的是短、平、快,用最少的时间完成超大体量的城市空间。于是你会发现城市照明是一个更新周期特别短的事情,大约是三到五年。这跟灯具的使用寿命有直接关系。三到五年就更新一轮,这就不是城市规划了,规划是长久实施的计划和战略。我们的城市照明只能归类到城市设计专业中,是城市设计的一个环节。
上海城市照明的动向应该是中国城市的风向标,我们可否把上海称为“中国面子”?这个称呼对不对,可能有点夸张,大体上是正确的。如果上海的城市照明都出错了,中国的城市照明只会差错更多。我也去过上海的一些老城区,比如曹家渡,还有刚才谈的吴江老街区,这可以笑谈是“中国里子”。曹家渡做为一个城市新旧更新时的生活街区,一面是黄浦江和兴建中的曹家渡金融区,一面是破旧不堪的“棚户区”,上海浓缩了城市发展的各种问题,这种鲜明的对比也是当下中国城市中普遍的生态。
上海对于城市新旧发展以前是“拆”“改”、“留”;今天倒过来了,是“留”、“改”、“拆”。政府也认识到一味的简单粗暴拆除,也拆去了人们心头的记忆和文化的根,适当的改建,恢复到好的居住条件,然后发挥老建筑的利用价值,可以做成民宿、文化设施、夜晚消费场所,这比新建要更有底蕴,也更能让市民和游客接受。“拆”也是必须的,拆掉乱搭乱建,让这个社区的人口密度降下来,回到一个宽松友好的生活状态中,又能促进社会和谐和商业空间进步,这很有意义。
中国城市照明长远发展不在于“面子”,而在于基层的人民生活。我是特别关注底层人居生活的设计师,关注他们的喜怒哀乐,关注他们的幸福和伤痛,关注柴米油盐,关注设计能不能改变落后,用善意的主观去改变悲剧的客观。我们做光环境第一考虑的因素可能是照明空间,其次是照美环境,但归根结底的事情是照亮人心。
汪建平:
很高兴能和海洋兄讨论城市照明和城市发展。其实城市的夜景照明发展是有脉络的,最早西方城市照明中的道路照明是市政机构做的,而建筑夜景照明则大多是私人业主自己做,主要是酒店、办公楼或商业建筑,大多数是照亮一下门头或入口,或者高层的顶部,包括LOGO标识的照明,目的是让客人或用户在夜晚容易找到,是有功能要求的,即满足我们在城市环境中Orientation的需求。发展到后面,又加上了建筑在夜晚的美学表达,加上了建筑(背后是业主)的身份展示。后来上世纪80年代,欧洲经济发展乏力,城市间竞争也很激烈,所以一些城市为了激发居民或游客的夜间活动,开始有市政机构来规划和发展城市夜景照明。
国内的城市夜景照明最早始于上世纪80年代的上海外滩,目的是为了展示城市,刺激旅游经济。后来开始蔓延到全国各大城市,以及今天这些大规模的亮化工程。
江海阳:
我还有一个思考,那就是上海的城市固有色彩是什么?上午走了吴江区域,发现这里清一色都是清末民初时期的灰砖建筑,灰砖的中间会装饰一些红砖线,这种砖线叠涩勾边或者等分立面,很提神,一下子将灰色的空间界面做活了。
这些房子都是具有欧风的建筑,说明上海自开埠以来,做为殖民地的痕迹很重,不仅有外滩那样的古典建筑,就连民居里弄也是混搭风格。说上海人的思想应该是包容开放的,这应该是城市的基调。
汪建平:
这两年大规模的城市照明是从杭州G20开始,当然更早一点南昌红谷滩新区、武汉的一江两岸已经有苗头了,然后是厦门、青岛、深圳、西安等等,随后开始蔓延到全国各地,以一股风潮席卷全国。这里有攀比的成分。有些城市热衷于做几十上百栋楼的照明联动,喜欢做立面屏幕化效果,将城市文化、正能量甚至是广告植入到画面中去。这样的照明方式会带来什么影响?靠近主干道路的动态照明会不会造成交通安全事故?未来的照明会持续这样的发展吗?本来建筑和城市建设都已经同质化了,这种满城皆亮的灯光会不会带来照明的同质化?大家都是模仿,特色在哪里?这样对老百姓的人居生活来讲是好的吗?
江海阳:
媒体建筑在国际上有一个组织是国际媒体建筑学会,中国方面的领头人是央美的常志刚老师,我也是其中的委员。我和常老师聊过国内外媒体建筑的异同,当时我就很有感触,我说我看了很多国外的媒体艺术家做的装置、小品、影像、互动、高科技展示,最后我不知道这些作品的投资者是谁,而受益者是普遍的大众。他们获奖的作品都是很生动,很近人,很有尺度感,很强调作品和社区的对话关系,以及给人以有趣好玩等等印象。他们的作品都不大,但很有质量,媒体建筑,媒体装置,媒体艺术更多要倾向于人的尺度,社会的温情,大众对媒体艺术的包容,人和装置之间的互动。反观我们的城市媒体艺术,我们追求的是宏大视觉,超级震撼,是以大、夸张、主旋律来取胜。这是一种“低智”的投入,谈不上是艺术。我们还要强调投资后的经济回报,如何盈利,资本结构等等,我们是金钱交易,我们更像是资本主义经济动物。
欧美人大搞社会福利设计的时候,我们却陷入消费设计,这世界真的颠倒过来了。
汪建平:
不可否认城市照明能带动经济的发展,也会带来城市夜晚面貌的改观。老百姓会评价,这个灯光是不是美的?但是大众审美也只是一个阶段性的产物,随着经济发展而转变。没有一成不变的城市审美,今天觉得美的可能明天会感到丑陋,这就像库哈斯设计的中央电视台,这种力学审美留待时代去评判。城市照明今天有两大奇观,刚才说的上百栋楼体联动是一种,另一种是城市的山水照明,用超大功率的投影灯和投光灯对山体水面照射,形成极端的山水夜景,这也是照明中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
江海阳:
山体照明大规模开始兴起还是从2016年的杭州,为了G20峰会,政府将西湖周边的山体装上灯,以营造一种水墨夜山的效果。我当时也参与到这个前期设计中,提出“中国意 | 西子情”的文创概念。对于山水我们还是尊重的,最起码我们做出来唯美诗意,符合西湖的空间人文气质。
今天的很多山水照明陷入到粗暴对待自然中,经常看到把山体当做投影幕布,为了在山上呈现动态视频效果。把城市建筑做成大电视机,把城市山水做成大电影院,这种手段可以说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我相信未来是理智的。是投资者或者政府把一个照明设计师逼着成为一名编剧和导演,还要懂音乐、舞美、动画,还要搞出高潮出来,不如此,你的设计就过不了关。所以我说在中国做一名照明设计师你是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温州在瓯江上做了一个山水情景秀,很浩大,听说还要去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我觉得申报没一点难度,毕竟吉尼斯评的不是艺术和美学,以宏大、壮观来慑服观众,无非就是花钱多少的问题。
我没亲历温州这个实景表演,我看的是录像片段,当时看完我就问了这个项目的主设计师清华同衡荣浩磊院长两个问题,我说第一,这个项目耗资巨大,那么相应后期维护费用也是巨大,这种面向公众开放的城市影像集成,如何维护,以及每年的维护费用该有多少?人员开支都是一笔大数目。第二,整场秀时间不短,有各种动态投影,也有激光束、投光束、山体渲染、背景音乐等等组成。如果每天晚上都来一场电闪雷鸣开始,载歌载舞结束,相信一个月以后市民都会视觉疲劳。况且温州并不是旅游目的地,有多少新鲜游客抱着好奇前来呢?
它还不像真人演出的“印象”系列、“又见”系列,“归来”系列,这些都可以经常根据演出热度调整故事,甚至是更换演员,场景的搭制也会时换时新。
目前国内很多地方热衷于做这种实景山水投影秀,很多不是旅游目的地的城市也在做,比如张家口做了一场灯光秀,用废弃电厂的冷却塔来做,讲了一个大圣归来的故事。我不知道在冰天雪地的冬天,这场秀还演不演了。
汪建平:
那么城市的照明设计你们怎么去做?